“錢倒是沒少，反正我這個攤子也玩夠了，準備投資點兒藝術品。重點不是這個，林雋把我的牌子給換了，改名叫什麽越人歌。還有裏頭的幾個包間他也大改特改，都取了些什麽名字，鳳求凰、青玉案、臨江仙、都城南……除了鳳求凰大概是個愛情故事，其他都是什麽意思？”

薛簡笑道：“你能記住也很了不得。我不太熟悉這些，冉夕應該懂。”

冉夕有些羞澀地說：“他問我表達見面鐘情經年不改的詩詞有哪些。我就說了幾個。”

娃娃表示：“薛簡他大哥可能是要把你的KTV變成婚介所。”

石頭和林雋也是發小，婚介所不至於，但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亂發神經。

“冉夕，林雋是不是沖著你啊？他身邊也沒別的女人了。都做到這份兒上了，你真就一點都不動心？”

薛簡附和：“我和林雋雖然不對付，但是說句真心話，他對你不會壞。你要是願意……我是說，如果他真的是為了你的話。我希望你向前看，畢竟人不能總活在回憶裏。”

冉夕沒想到有朝一日，口口聲聲深愛她的薛簡會勸說她接受別人。她強忍住心頭漫上的悲傷和難堪，不願意在他的女朋友面前落了下風，何況這是她自己的選擇，只是不習慣而已，她這樣說服自己。

她堅定地拒絕他們善意的提議：“我還是要等。”

她眼底的深情很令娃娃激賞，暫時忘記了前情敵的芥蒂，問：“如果你等不到呢？或者你要等的那個人愛上了別人？”

冉夕自信地說：“不可能。”不假思索的話語，仿佛娃娃的假設是一個可笑的謬論。

冉夕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，臨走前和娃娃在走廊裏交換了聯系方式。在娃娃離開北京前，兩人還一起去木樨園血拼了一回。

石頭對薛簡豎起了大拇指，“您可真行啊，這要是在舊社會，您妥妥的能享受齊人之福。”

薛簡吐出一個“滾”字。

眼看就要開學，薛簡的眼睛也好得差不多了，於是張羅著出院事宜。石頭不知道在忙些什麽。娃娃臨時接到系裏的通知，趕回去參加一個鋼琴選拔賽。

薛簡知道了之後不無遺憾地表示：“我還沒聽過你彈琴呢。”

娃娃問：“你聽得懂嗎？”

薛簡：“……”

曾葭這次的怒火持續得前所未有的長，從那天發飆到他出院一直沒露面，薛簡想男子漢大丈夫要什麽臉呢，有心跟她認錯道歉，可是她根本不接電話，好幾次直接給掛斷了。次數多了他也不敢再招她。

於是來時左邊朋友右邊媳婦的薛簡只能一個人默默地拎著行李出院。

走到三院西邊的一個胡同口，這是個死胡同。他摘下墨鏡舉在頭頂試試透光，果不其然看到身後跟著兩個尾巴。他不動聲色地戴上眼鏡，穩穩地走了幾步轉進胡同裏，猛地把行李向後一砸。兩個尾巴沒想到已經暴露，下意識躲了起來。等到聽不見動靜才探出頭看，胡同裏已經沒有人。兩人對視了一眼，一前一後地朝著胡同末端的居民區追了過去。

等他們的腳步聲已聽不見，薛簡縱身從屋檐上一躍而下。活動活動手腕和脖子，“小爺我又是招誰惹誰了！”罵了幾句臟話，他跨過行李疾步向遠處跑，沒跑多遠就撞上一個乞討的小孩，七八歲的年紀，立刻嚎啕大哭。

這哭聲絕對能把那兩個尾巴給召回來。

薛簡沒工夫跟這個小孩扯，奈何褲腿被抓得死死的，且哭聲越來越大，越來越慘。他無奈彎下腰，好言央求道：“小弟弟，你別哭了好不好？來，去買烤紅薯吃。”小孩果真不哭了，卻說：“誰稀罕你的錢！”下一秒從布袋裏掏出一瓶噴霧，對著薛簡的眼睛一通狂噴。

薛簡本就眼傷初愈，疼得站也站不穩，眼前花花綠綠的，他晃了晃腦袋，對危險的敏感讓他拔腿就跑，小腿卻被抱著，他剛克服人道主義的心理壓力奮力把小乞丐踢開，脊椎就被鈍器敲了一下，他渾身一麻，落入一個漆黑的麻袋裏，周圍傳來刺鼻的尿素味。

“大侄子，好樣的！以後到我手下混。”

“謝謝三爺！我再替您踢這個臭警察一腳出出氣！”

他一腳踢在薛簡太陽穴上。

薛簡被人用冷水潑醒，打了個噴嚏，清醒過來的第一句話是：“諸位真小氣，就不能給我個幹凈一點的容器？”

娃娃鋼琴比賽校級初賽就被刷了下來。

她自幼學音樂，鋼琴已經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，吃飯的時候、睡覺的時候、上廁所的時候，耳邊都飄蕩著悠揚的曲子，甚至看著滿黑板密密麻麻的解析幾何也能聯想到美輪美奐的音符。要不是被曾葭軟硬兼施地治了一頓，她估計還真沒心力走進高考考場。

每一年的元旦匯演總是她最鋒芒畢露的時候，從幼兒園的蘿蔔頭們，到高三閃著銀光的一片高度近視鏡，所有人都會在她彈琴的時候露出如癡如醉的表情。她一路無往而不勝，所向披靡，從不懈怠，為什麽進入了專業院校進行了系統學習，她反而一落千丈了？

石頭也是個有藝術修養的人，他陪著她練琴的時候忍不住說：“你的琴聲裏沒有自己的東西。你現在能被你的琴聲感動嗎？你要找回心動的感覺。”

娃娃只好專門請假去北京找曾葭。

曾葭的說法和石頭又不一樣：“我到現在除了抄歷史書也沒什麽別的收獲，各種歷史觀在腦海裏雜糅，但我想我一定會抓住最主要的那條線，然後把其它的都剔除。或許你彈琴也是一樣的道理？”

娃娃撫額長嘆：“隔行如隔山啊，我不要你給我評價，你就告訴我原來的我和現在的我有什麽不一樣了。”

曾葭覺得她沒什麽不同，這或許是視角的問題，“我認為這是專業教育之後必然的一個瓶頸。你要非得說什麽變化，薛簡是你唯一的變數，所以這方面他比我有發言權。”

娃娃郁悶地抱怨：“我都找了他三天了，電話關機郵件不回，而且就他那榆木腦袋……算了，我還是去找石頭好了。剛好他可以陪我練練琴。”

“胡說什麽呢！”曾葭大聲告誡她，“你和石頭保持點距離，你現在為什麽張口閉口都是他？”

“哎呀，薛簡都沒說什麽，你怎麽比我男朋友還小心眼兒啊。”

曾葭勸道：“我和薛簡走得近你會不高興，就不能將心比心麽。你真當他沒有感覺呢？你忘了他薛簡是幹什麽的啦？他只是不想讓你不高興，所以才什麽都不說。”

“那你告訴我要辦？石頭這人很有意思，也會說話，而且能和我四手聯彈。難道要我從此不理他？”

曾葭說：“這些先別管，我去薛簡家裏找一找，你先回賓館。”

娃娃說：“為什麽？”

“我這幾天眼皮一直跳，你剛才說都三天沒聯系上他了，這不是他的作風，就算真的有事情，他也會跟我們交代清楚。而且警校今天開學，他一定會查收郵件的……我記得他以前就忘了關煤氣，要不是當時我在……但願是我想多了，乖，你先回去。”

娃娃扒拉她的手，“我要和你一起去。”不給她拒絕的機會，再接再厲說，“你和薛簡一起經歷過那麽多，甚至生死的檻都跨過去了。我知道他喜歡我，但你如果不讓我也經歷點什麽，在他心裏就永遠有個特殊的位置是留給你的。我不甘心。”

曾葭質問她：“給我留個位置怎麽了？你在我心裏也永遠有個特殊的位置，難道我未來丈夫還要跟你爭？”

“你這是在詭辯。”

“你還知道詭辯了吶！”曾葭托付何萘照看一下下午的選修課，裝上鑰匙騎上自行車，娃娃還在後面跟著跑，曾葭騎了百米就不忍心地停了下來，“我只是胡亂猜測，未必有什麽事。即便真有些什麽，你膽子一向小，別還得連累我多搶救一個。”

娃娃霸住車龍頭不肯松開，“丫丫，我知道你就是想留一個你和薛簡的世界沒有別人涉足。我偏偏不成全你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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